文／林讓均、傅菀淇／遠見雜誌
卸下公職的美國前部長趙小蘭，與創辦福茂集團的父親趙錫成回訪出生地台灣。在專訪中，父女細述兩代走來的辛苦及榮耀。在快速變動的世局中，哪些價值不會動搖？她對今日的年輕人又給出什麼建議？
▲（圖／遠見雜誌張智傑攝影）
「爸，這邊再幫您刷一下喔～」曾是第一位出任美國部長的亞裔女性趙小蘭，接受《遠見》專訪這天，為了讓父親趙錫成上鏡頭好看，親自幫父親補染髮色、擦去油光。
此刻在父親跟前的趙小蘭，不是曾叱吒大國政壇的要角，也沒有「亞裔之光」光環，她就是一個讓父親驕傲的孝順女兒。
「父母給我很多愛與安全感」
「在我眼裡，小蘭從小與眾不同！」96歲的趙錫成，是美國最大華人海運公司「福茂集團」創辦人。舉家赴美的一甲子歲月之間，趙錫成從身無分文到身價百億「船王」。出生在台灣的大女兒趙小蘭，八歲赴美不會一個單字，卻一路刷新華人紀錄，不僅當上美國和平工作團團長、聯合勸募總裁暨執行長，還是首位美國亞裔女性部長，一共出任八年勞工部長、四年運輸部長。
▲（圖／遠見雜誌／天下文化提供）
今年6月，趙小蘭在「天下文化」出版了個人自傳《開創者之路》，睽違8年重返台灣，她帶著父親旋風式拜訪友人，也舊地重遊曾就讀的再興小學，以及趙錫成母校交通大學、海洋大學。
談及出書，趙小蘭忍不住抓起趙錫成也在天下文化出版的《破浪者哲學》，「看我的書之前，大家得先讀讀我爸爸自傳！」專訪中，習慣英語交談的趙小蘭，一談及從商從政的卓越經歷，必將榮耀歸於父母，「我是我父母的大粉絲，他們給我很多的愛與安全感！」
4年前卸下運輸部長一職的趙小蘭，談及公職時笑道「絕對不會再接任部長了！」然而，人生已翻開新篇章，年屆七旬的她依然奔波於各種慈善計畫、董事會事務中。究竟趙小蘭一生追求哪些關鍵字？
「我希望我的墓誌銘上寫的是『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女兒，一位對世界帶來正向影響的偉大貢獻者！』」趙小蘭看向父親，說得堅定。
趙小蘭如何看待自己對世界的影響？趙錫成怎麼將六個女兒培養成亞裔領袖？《遠見》專訪趙家父女，以下是精華摘要：
《遠見》問（以下簡稱「問」）：您是第一位亞裔女性出任美國部長，而且還歷練過兩個部長職。機會來時，通常您接任的考量是什麼？
▍趙小蘭答（以下簡稱「蘭答」）：答案只能是「YES」，如果你猶疑，表示你還沒準備好！如果不是遇到不尋常的狀況，當總統邀請你入閣，這是一項榮耀。但這一步，卻要花上數十年來準備，故事得從我父親說起。
我父親剛到美國時很窮苦，但他充滿熱忱與信心。他說我不是出生在美國，因此不能當總統，卻能當部長。當時聽到這話，我們全家都哄堂大笑，覺得他簡直在開玩笑，但事後證明我父親的勇氣與遠見。
其實一開始，我根本沒有中長期規劃，大學畢業後只想找個公寓搬出去住、經濟上能獨立，但父親激勵我一步一步踏出去「打開眼界，看看妳周圍的風景」，否則我可能現在還困在我的小世界。
▲趙小蘭曾擔任美國運輸部長。（圖／遠見雜誌／天下文化提供）
問趙錫成：為何有這樣的遠見？如何培養小蘭等6個女兒？
▍趙錫成答：小蘭一直都與眾不同，小時候照片就曾經登上中央日報。她畢業後，我曾經把她找到我公司做了兩年，只有在自己的公司她才有機會從基層做起。後來她說要去看一看世界，我還不太高興，因為公司正在發展，後來是她媽媽（朱木蘭女士）眼光比較遠大，我就放她去，她受到總統們賞識，也有了當部長的機會。
我在想啊，如果小蘭一直留在公司，福茂集團或許規模更大、成長更快。（笑）
▲趙小蘭幼年照片曾登上中央日報。（圖／遠見雜誌／天下文化提供）
問趙小蘭：您時常是各種要職的「亞裔第一人」，會感到孤單嗎？
▍蘭答：我任部長時，辦公室中有兩件父母送我的作品，一個是一群大雁飛行的雕塑，有一隻大雁獨自飛在前頭。我父母是要告訴我，當領導者有時候就是必須孤單，因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。
另一作品則是高聳入雲的大山畫作，象徵著爬得愈高、愈是高處不勝寒，事情將愈不容易，你必須有勇氣去面對。簡單的問題已經被解決了，找上你的都是難題，這就是為什麼你是領導者。
確實，身為領導者是孤獨的，但這同樣也是一種榮譽與特權。之所以忍受這些，是因為你相信這一切超越自身，是為一個真正值得的目標而努力。
問：您也鼓勵亞裔美國人踏上從政之路嗎？
▍蘭答：很多人誤會我從事政治（in politics），其實我是擔任公職（in public service）。我是八歲到美國的移民，我至今相信美國社會仍提供許多可能性，有機會就要去把握，這是一種榮耀。所以，我鼓勵所有的亞裔美國人去參與主流的美國社會，包括從事公職。
近十年亞裔人士在美國的人口占比已約5.7％，比我移民當年少於1％，來得多很多。
問：您覺得自己有帶起典範效應，影響亞裔社群嗎？
▍蘭答：我不覺得我是典範，我做得不錯，但這要歸功於父母。其實，如果人們太相信典範，只會走得跟這些先行者一樣遠，卻到不了更超越的境地。
所以，不要去追尋成功本身，一切都要向內求，先找到你的興趣，如果你夠想要，就會努力去得到，即使有人認為美國很撕裂，但我覺得美國變得更多元了，依然充滿機遇。
認為沒有機會的人，是對自己加諸雙重傷害。首先，他們懷疑自己；其次，他們讓別人的限制定義了自己。為什麼要讓別人那樣對待你？
有這樣的正面態度，要歸功於我的父母，他們總是提醒我們「努力工作，懷抱夢想。」
問：所以在您們家都沒有抱怨囉？
▍蘭答：哇，我們抱怨得可多了！但我爸爸總會說「如果你要抱怨、要吵架，就到外面去，跟外面的人吵架。在家，不要跟家人吵架。」這就是促進家庭的團結與合作。我們的家境曾經很艱難，但我們擁有生活中最重要的資產，那就是來自父母的愛與安全感，這對於年幼的孩子來說非常重要。
問：您如何看待中美關係？下階段的人生重點會是什麼？
▍蘭答：我不談政治。我也不認為美國社會了解外界世界的變化，因為美國是很大的國家，傳統上多關注國內事務。事實上，我認為這世界看來變小了，但人們卻反而對國際事務愈來愈不關心。
我已卸下公職，而且絕對不會再回去（笑）。我現在很享受和爸爸一起在全球推行慈善計畫，自己也有許多董事會任務，最近還發起一個華盛頓特區的實習生計畫。此外，正在推行建立一個提倡亞裔人權的博物館，希望藉此提升亞裔美國人的社會地位。
問：回顧過往，您一生追求哪些關鍵字與價值？
▍蘭答：我希望我的墓誌銘上寫的是「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女兒，一位對世界帶來正向影響的偉大貢獻者。」
▲趙小蘭談及從商從政的卓越經歷，必將榮耀歸於父母。（圖／遠見雜誌張智傑攝影）
【趙小蘭小檔案】
◎ 學歷：哈佛大學工商管理碩士、曼荷蓮女子學院經濟學文學士
◎ 經歷：美國運輸部長、勞工部長、美國聯合勸募總裁暨執行長、和平工作團團長、白宮學者、曾任職花旗銀行與美國銀行
◎ 榮譽：包括輔大、交大及海大等38個國際榮譽博士學位；哈佛大學傑出校友；艾利斯島移民榮譽獎；紐約卡內基基金會傑出移民獎等
【趙錫成小檔案】
◎ 學歷：交通大學航海學士、美國聖約翰大學工商管理碩士
◎ 經歷：福茂集團創辦人、遠洋商船船長
◎ 榮譽：2004年榮登聯合國「國際航運名人堂」；獲輔大、交大、海大等學校頒贈名譽博士；艾利斯島移民榮譽獎等
【本文摘自遠見雜誌7月號；更多文章請上遠見雜誌官網：https://www.gvm.com.tw】
